2013年5月30日,由新浪網主辦,新浪新聞中心、新浪傳媒承辦,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提供學術支持的 “專業與責任——中國媒體災難報道研討會”活動在北京理想國際大廈新浪總部舉辦,來自媒體、學校、政府、企業等各領域的50余位嘉賓出席了本次活動。研討會邀請了央視主持人勞春燕、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陳昌鳳、南方都市報首席研究員南香紅等20余位嘉賓參與發言,同時邀請了包括中央電視臺、新華網、東方早報等10余家媒體參會。
以下為《中國青年報》圖片總監,著名攝影記者賀延光演講實錄:
鏡頭面前,一定要有所忌諱
當災難結束后,媒體是應該反思的,媒體和記者都應該反思。但是這些年,每當一個大的事件發生以后,給公眾的感覺,媒體又陷入了一場表揚和自我表揚的狂歡。不是不可以表揚,有些年輕記者,參與報道汶川地震,大家都四面八方趕來,沖破禁令,在第一時間將消息迅速傳播,把老百姓、讀者迅速動員起來,來關注這場災難,這當然是肯定的。但是我們對待災難的態度,也是有一個很大的過程。我記得1991年發生水災,臨出發之前跟我們總編輯聊了幾句,我說我想第一報道災情,第二報道救災,不能反過來,因為不充分的去報道災情,報道救災是沒有意義的。
再一個,國外輿論對中國政府在汶川地震的報道透明度、及時性方面給予了充分的肯定。但是像唐山地震,我們看不到報道,看不到生命在災難中的掙扎,汶川地震不是這樣的,24小時電視臺、網絡、報紙、電臺,可以說新聞記者贏得了空前的自由。在這種情況下,我覺得新聞記者在災難現場的自律比什么時候都重要。我們不是說沒有讓我們可以討論,可以反省的地方,太多了。
我在網絡上,我是搞圖片的,就看了一個攝影師的照片,他把三腳架支在廢墟前,不斷要求一對受難的夫妻為他做出這樣那樣的姿勢。我還知道在電視里看從廢墟里好不容易搶救出一傷員,現場非常嘈雜,現場電視直播,有聲音。畫外音就喊招招手,要求傷員招招手。我猜想,這位不是攝像記者就是攝影記者,因為需要影像。這是我猜的,非常不舒服。讓現場一切為自己來服務。
在電視里可以看到,俄羅斯救援隊的帳篷緊急手術,攝像師不顧一切地沖進來,俄羅斯醫生憤怒地把記者趕出去。我們還有的攝影師在現場專門拍攝死者的面部表情。如果拍災難,表達災難,表達橫尸遍野,在汶川太多了,當然我們拍到的時候,我們報道的時候,第一必須把災情表達出來的,這是肯定的。把生命的無助,甚至生命的聲音都可以從畫面里表現出來。但是怎么表達這個?當然有它的專業要求,不是你想怎么來就怎么來,鏡頭面前,一定要有所忌諱。你要考慮到死者的尊嚴,你要考慮到家屬的感受,你要考慮到讀者的接受能力。這個要求實際上比我們直截了當地拍攝一個血淋淋的鏡頭難度很大。圖片這方面,我希望這種反省在中國當今現實情況下,災難一出來,我們是一擁而上,還是能在這個過程中,能表現更專業的素質,專業的精神,我覺得后者是太重要,一擁而上是太簡單了。
我們不能老去報道如何救災,不救災才是新聞
我們的報道還是要監督。新聞報道第一要傳達信息,發生了什么,有些什么人,第二要表達立場,在這個過程中,是表達情感。因為記者是有情感的,讀者是有情感的,但是我們表達這種情感,不是制造,不是煽情,在這個過程中要監督政府和有關方面能不能到位,非常重要,有的話,當時說,可能不合時宜,因為你要考慮到災情,民心的安定,這個都要考慮的。
水災的時候,我也差點被災民打,很簡單,一些憤怒的人,就把我們圍起來了,我沒有反映過來,就恨不得要打我,為什么?誰要你照相,我餓著,我餓兩天了,我說我是北京來了,你那受災,全世界都知道了,我說我是記者,救援物資正來呢,對方說,不行。大人可以堅持,孩子怎么能堅持?非常憤怒。在這種情況下,你在按快門的時候,再按一下快門,矛盾就爆發了。這個時候安定災民有時候特別重要,你不是縣委書記,但是你必須要去做。當時我記得,我趕緊和沖鋒舟再回去一趟,拉面包,拉水來,因為救災面積很大,難免有疏忽的地方,這個地方兩天沒吃飯了,可能就出現想不到的情況。有時候你記者在現場的表現,可能比你寫幾句話,拍一張照片還重要。在今天,我們不能老去報道如何救災,他不救災才是新聞。
我覺得尤其媒體在事后是要研究這個問題,我們又要追求自由,又想沖破各種管制,是一致的。只有記者素質提高了,追求自由的步子,一步一步才能邁得扎實。我講這么多,謝謝!